書房實在太亂,亂的不只有書,還有依然傳遞芳香的茶葉。茶葉是母親之前給我的,她說茉莉花茶顏色清淡,淡中卻有一份餘韻,不像濃度過高的使人過度清醒,就連手指之間的縫隙也留下太多。你還記得嗎?我的鄰居也是習慣追溯時間的人,每當她打開窗戶的時候,曾經流行的歌曲就像一條淡色的繩子,材質看似是緞帶,又看似是一根水邊的蘆葦。由於王菲的歌也算是一種集體的記憶,所以旋律模仿清風的時候,我們不約而同會打開了門,然後討論文字在樂曲裏的漫遊姿態,就連有氣味的煙霧也逐漸在沸騰裏活得像水。
有人總是習慣將水的流動比喻時間,像是歷代文人站在大海或溪流旁邊時感受到的感受。我倒是覺得,瀑布的壯闊也是時間的形態,它能驅使我們內心的波動,也能在我們看似寂寞的時候維持記憶的波瀾。於是,有了波瀾就開始追憶,追憶的線索就是水氣與空氣糾纏的果實。母親在觀察茶葉變化之際,還告訴我祖母有一幢老房子,聽說是父親留給女兒的。空間不算很大,可有一棵不算碩大的棗樹。圍繞着棗樹的,是一些令人舒適的青草,孩童時的她還特別喜歡輕撫它們,想像它們也可以長成一棵樹。
前些日子,眼睛特別的發酸,彷彿太陽從天而降直接停留在書桌上。頃刻,母親發現我開始思考,畢竟思考的表情是複製了她年輕的模樣。坦白說,假如月亮是大部分情感的寄託,那麼它就是人類記憶的烏托邦了。然而,我是感受光芒過於強烈,強烈的像是一把轟轟烈烈的火苗在我的書房裏肆意蔓延。茶葉變了色調,她相當專注的將其記錄下來。天色也變了,我說今晚想留在書房感受萬籟,然後想像在不算過於漆黑的環境裏當一名夢遊者。
窗戶也是一扇門,流動的風與濕潤的雨都可以自由穿梭,樂而忘返。如今,音樂再次感化我的認知,使我的想像沒有任何邊界,張揚得連天空也變了顏色。有文字以律動的形式流連角落,讓周圍的溫度起伏不定,四季不太分明,「望着晚燈卻想念白雲/這夜這樣太悶/而那次那夜那樣迷人」。所以,手指之間根本沒有留下甚麼,純粹是想像衍生出來的重量。對了,妳聽見了嗎?瀑布座落在我的眼前,強烈的情感轉變成淡然的靜穆。窗戶依然打開,晚燈稀疏的像大樹上的花。現在,祖母喜歡的茉莉點綴了母親的客廳,客廳的家具同樣感受記憶的晃動,晃動引領我們漫遊,讓人類在月亮懸掛的夜晚持續揮霍沉悶,見證沉悶如何昇華為一棵棗樹。◇